第五十四章_北京梦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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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

  车开到一半,魏远之差不多恢复了意识,在后座歪躺着,嚷嚷要报警。

  赵维宗则侧过头去跟孟春水说:“手机借我一下,我的刚才扔巷口忘拿了,估计八成也摔得殉职了。”

  孟春水腾出只开车的手,从身侧座椅夹缝里拔出个黑色通勤包来,递给他道:“在里面。”

  赵维宗眨了眨眼,接过黑包翻找:“你还真放心我翻,看来这两年没干什么亏心事。”

  牺如 9bzw.com 牺如。孟春水目不斜视:“都是工作的。”

  确实,这包里除了钱夹跟手机之外,只有两个磁盘。

  魏远之受了冷落,可是一万分的不乐意:“你俩怎么还聊上了?我要报警听见没?我要告你们暴力拘禁!”

  赵维宗头都不带回,低头端详着孟春水的手机,淡淡道:“报啊,等着你报呢。哦对,手机刚才掉没了对吧?求我我就借给你。”

  魏远之龇牙咧嘴地向前扑:“我他妈要**——”

  赵维宗乐了,余光瞥着孟春水,他笑着说:“学长还真不长记性。”

  “操,”魏远之浑身扯得发痛,散架一样坐回到后座上,“把门锁打开,我要下车!”

  “也行,不过我们本来是要送你去附近医院瞧瞧的,这都快送到了,要不你自己走过去?”

  魏远之闻言愣了愣,然后便只哼哼不说话了。

  没过两分钟,车内突然响起一阵电子铃声,类似街机拳王争霸的开场白。

  孟春水听到这声,本来车开得好好的,突然就来了个急刹车。仔细看他耳朵根已经红了。

  赵维宗则靠着车玻璃大笑,昏暗光线下,脸被手机屏幕的荧光映得发亮。

  只听他说:“黑莓手机居然也能下载我那些小游戏。”然后便抱着手机玩起来,再时不时来上那么一句:“太他娘的好玩了,当年我真是个天才。”又或者是:“你还下了这个呀,太全了,我自己都忘了还做过这么弱智的玩意儿。”

  孟春水不接这茬,只是偶尔问句“空调冷不冷”“鼻血止住了吗”之类的话。

  魏远之躺在帕萨特硬邦邦的后座上,只觉得浑身酸痛,人生灰暗,自己仿佛不存在。他想这俩人在搞什么鬼,又想那狗屁医院怎么还没到。

  等到了医院门口,魏远之却又赖着不走了。他刚一下车就半倚在车门上,哭丧着脸道:“不成,我一人走不动。”

  赵维宗拍拍孟春水的肩膀:“你送他进去吧。”

  “你呢?”

  “我不上去了。”

  孟春水盯着赵维宗脸上的几块擦伤,不动地方。

  “没事儿,我这点小状况不至于上医院,”赵维宗冲他笑,“而且我妈现在也跟这医院住着呢,别一会儿碰上那就太搞笑了。”

  于是孟春水把车在马路边的车位停好,颇有些不情愿地搀起那个还在哼哼唧唧的一米九大块头,踏上台阶往医院大楼里面走去。他想着一把这位送到挂号处自己就溜。走了两步,又听见身后赵维宗好像摇下了车窗,正对他说:“快去快回,一会儿我有事跟你说。”

  什么事呢?孟春水想。

  汜减ZcWX.orG汜。太多了。他又想。

  但他并没能做到快去快回——那魏远之居然连怎么看病都不会,又不知哪来的力气,顶着一身腥气冲天的血污站在医院大厅里,冲着孟春水的背影大骂,义愤填膺地说他不负责任。这可引得好一大群医生护士围观,硬是把魏远之弄到了急诊室。同时孟春水也未能幸免,被拉到病房外面盘问了半天。

  最终他没办法,摆出标准的纯良微笑,对着护士长阿姨再次重申,说那家伙只是喝多了,可能跟人打架被揍成了这样,是他半路遇上捎到医院里的。他又说自己赶着去开紧急会议,晚了老板会扣钱的。

  护士长想起自家那个天天加班的儿子,心一软,放他走了。

  往回走的短短一段路,孟春水想了很多。他猜测赵维宗一定会问他这两年去了哪,到底在干什么,会问他为什么要装老齐,还会问他接下来准备怎样,是不是还要走。说真的,他都没想好该怎么回答。

  事实上赵维宗只需问句当初为什么不说句话就走,就能把他问得哑口无言。

  这些事情都是在见到赵维宗前没想过的——当时他接到电话急得发疯,脑子里只剩快去救人一个念头。

  谁知道是这么一个哭笑不得的结局,好在赵维宗没事,这也就够了。

  然而当孟春水满心踌躇地回到车里时,却发现那人已经睡着,半靠在车窗上,脸上是半干的血迹,手里是局玩了一半的“铁甲老鼠勇斗魔王猫”。他皱着眉,睡得不安详。

  睡吧,你很累了。孟春水如是想着,从后座捞起一件备用的夹克,轻轻盖在赵维宗身上。

 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,又能去哪儿,于是干脆哪儿也不去。就那么坐在驾驶座上,侧耳听着赵维宗并不均匀的呼吸。

  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在遥远的城市边缘,路灯早已亮起,他们旁边的车道上,总有飞驰的自行车掠过。人行道对面的烧烤架子支起来了,老板举着一串串羊腰腾云驾雾,旁边商场像是在做什么酬宾活动,大音箱立了三个,主持人高举喇叭,站在门口声嘶力竭——这城市喧闹种种,伴随仲夏蝉鸣,经包裹他们的铁皮壳子一过滤,却又听不真切。

  芈何芈。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没过多久天空便浓云翻滚,顷刻间暴雨与冰雹裹挟而下,方才热闹的街立刻就空了,只剩下未能寻得避雨处的寥寥路人,跑来又跑过,然后在雨幕中消失。孟春水没开雨刷器,于是车身就被雨水透彻地浇淋,好像置身瀑布之下。

  路灯的光,模糊地照进车里。

  孟春水还在看着赵维宗。赵维宗还在皱着眉。

  你梦见什么了?孟春水想,你梦到我又走了吗?

  他听见车外雷电呜咽、水声散漫,突然有种被严密包围的感觉,同时生出一种妄想——他想这场雨最好永远别停。他和赵维宗就这么坐在车里,与世隔绝,什么都不用想。

  但雨还是停了,云终究是散去,空留一座被浇得凌乱的城池。虽然只下了一个多小时,但它把人都赶回了家里——方才的街道、商场、烧烤摊,想要恢复热闹,至少今夜是难了。

  不多久,赵维宗醒了过来。他看了看身上盖的夹克,深呼吸一口,问孟春水:“我睡了多长时间?”

  “两个小时。”

  “已经快十点了呀……”赵维宗把夹克叠好,连同手机一同交还给孟春水,“你接下来有事吗?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“那送我回家吧。老地方,路没忘吧?”

  汜减ZcwX*.Org汜。之后的路上他们一直沉默,赵维宗好像忘了自己还有事要跟孟春水说,又好像是事到临头反而什么也做不成。这么说魏远之还是缓解尴尬的利器呢?他盯着挡风玻璃上的水痕,偶尔跟着电台里的郭德纲笑一笑。

  下完雨的北京晶莹剔透的。路上车不多,很快就到了燕园,又很快到了出租屋楼下。

  “我——”赵维宗解开安全带,想了想,才说,“你不打算问我点什么?比如……为什么揍魏远之?”

  “已经猜到了,”孟春水望着他,眼睛一如曾经那样明亮,“你呢?我知道你也有很多想问的。”

  下一句是“我都会回答”。这是孟春水斟酌很久的决定,因他今夜已明白一点,无论如何自己都不想再让赵维宗伤心了。

  牺如 75zworg.com 牺如。然而这话没来得及说出口,就被赵维宗打断。

  他说:“没有,我没什么想问的,你做什么都有你的理由,我都理解的……以后你打算怎么样我也不想问,今天这些本来都不该发生的,是我把节奏打乱了对吗?”

  话毕,他蜷起身子,手臂撑着额头,让人看不清表情。

  孟春水没有说话,慢慢拍着他轻颤的后背。

  过了一会儿,赵维宗抬起头,对他笑了一下:“今天你来找我说实话我挺开心的。本来打那个电话也没抱什么希望。总之谢谢你,我先上去了。”

  说罢他就开门走了。

  孟春水被那个笑容晃得发懵——赵维宗的反应和他先前想的完全不一样啊?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公寓楼门口,脚踩在湿漉漉的水坑上。而赵维宗则站在一楼楼道里闪来闪去的昏黄灯泡下,正回头愕然地看着他。

  他听见自己说:“我也上去。可以吗?”

  赵维宗整个身子都转过来,手有些局促地搭上楼梯扶手:“可以,可以,当然。”

  出租屋没什么变化,那块树脂板挂在走廊里,被手电照着,一副图景在墙上熠熠生辉。

  孟春水在沙发上枯坐,赵维宗在浴室里洗澡。

  穿好了衣服,赵维宗盯着镜中有点鼻青脸肿的自己,突然觉得悲惨不过如此——你不告而辞的老情人,今天终于出现了。你明明想抱住他再不撒开,任他如何你都绝不退缩,可事实上你却跟他说:“那我走了,谢谢你。”而此时他就在外面,真真切切地坐在那里,你却又踌躇犹豫,甚至不敢迈出这间屋子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。

  这叫近乡情更怯吗?

  他本来,他明明,他确实有一肚子话要问,一心的气要撒,可当他与孟春水真正单独待在一起、没有任何其他借口的时候,却发觉自己什么也做不出来。

  赵维宗曾经多么想要一个答案,但当这答案近在眼前时,却又感到恐惧。

  因他明白没有今天魏远之这茬事,孟春水就不会来找自己。见面?重逢?都是那个人的意料之外,并不是愿意的、计划好的。所以也大概可以猜到,话一旦问出,答案很有可能并不是自己盼的那个。

  而它假如不是——哪怕有一丝失望的可能性——那对他自己来说也是灭顶之灾。人一意孤行过一次,然后从悬崖上掉了下去,今后再看见高山,也都会犹豫要不要上去。

  但总不能一直躲厕所里吧,就像以前自己躲里面**一样?赵维宗自嘲地想,最终还是推开了门。外面并没有什么水深火热抑或狂风骤雨,孟春水平静地坐在沙发一角,好像在回复短信,见他出来便抬起头,问道:“还疼吗?”

  “好多了已经,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,”赵维宗尴尬地放下浴巾,笑了笑,“那家伙没什么杀伤力。”

  “对不起。”

  “啊?对了你吃晚饭了吗?家里还有点挂面我去给你煮……”

  “我当时走错了路,所以去晚了。我没有去过赵登禹路。”

  芈何芈。原来是说这事。赵维宗也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释怀,总之他竟然松了口气:“反正最后你来了,对我已经足够了。”

  “我不想吃面,你坐下。”孟春水望着他,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。

  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赵维宗就鬼使神差地坐了过去。孟春水非常自然地把他揽到怀里。

  就像冰到春天就会熔化一样自然,赵维宗甚至没想过挣扎。鼻子里的血腥味没了,他就闻见孟春水身上的气味——熟悉的,混着风油精味的干燥气息。

  雨后的空气也是晶莹剔透的,不凉不热。蝉声静了,只听得见蝈蝈。

  突然间就什么也不想再思考了。放过我吧,赵维宗对心里的那团黑气说,今晚过去再说今晚不能浪费呀。

  倒真有种今宵有酒的醉意。

  那夜赵维宗睡得很沉。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,也许是太累,或者是“孟春水就在身边”这事儿已足以让他安心,总之他在沙发上很没出息地睡死过去。那些纠结和不确定都被极深的睡眠剥离——他已经很久没睡这样一个好觉了。牺如 kanzongyi.cc 牺如

 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,发觉自己横躺在床上,而身边无人。赵维宗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光,认命般起身穿衣服,打算去拍卖行辞职。正系着扣子,却恍惚听到厨房里有动静。

  走去一看,孟春水正在炝一锅西红柿鸡蛋,灶台上摆了两个碗,里面是煮好的面条。

  赵维宗靠上门框,继续扣着扣子,扣眼太小导致他动作迟缓,半天只扣了头两个。他闷闷地说:“我以为你走了。”

  “我早上走了一趟,然后又回来了,”孟春水把菜盛进面碗里,放下锅,转身看赵维宗,“你饿了吧?”

  “有点,”赵维宗还有点发愣,他端起两碗面往餐桌走,“厨艺进步挺大啊。这两年没人给你做饭?”汜减汜

  孟春水没说话,只是跟上去,趁他转身帮他把剩下的扣子一个个扣好。

  赵维宗别过头去,耳朵却已经红了。他小声道:“你刚才说早上去哪了?”

  “那条巷子,然后我又差点迷路了。”

  赵维宗终于没忍住发笑:“你去那干嘛呀,参观战场吗。”

  孟春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,是赵维宗“阵亡”的手机。

  赵维宗瞪大了眼睛——他想这东西被雨一浇总该坏了。这人起一大早跨越半城,就为了把它给自己捡回来?

  “没坏。”却听到孟春水说。

  赵维宗更惊讶了,连忙坐下检查。半分钟后道:“不会吧,诺基亚这么牛逼,真没坏!”

  确实没坏,孟春水也检查过了。当时天蒙蒙亮,他从墙角的水坑里把它捞出来,仔细试了试各种功能。翻到通讯录的时候,他看见自己的号码,存的名字是“春水”。

  并不是什么“老齐”。

  笃定的两个字。一如当时电话里并无畏惧的呼救。芈何芈

  赵维宗什么时候识破自己的?又陪着自己瞎闹了多久?孟春水看着眼前低头吃面的人,想不出答案。但心里有一种暖,实实在在地流进血液。

  他放下筷子,对赵维宗说:“今天有事吗?”

  “没大事,就想着去辞一下职,反正临时工也没什么程序好走。”

  “我们去趟医院吧,看你妈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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